这人还真是人前一副面孔,人后又是另一副模样。
管家快步走近,正要踢醒青鸽,就看见了那具蜷缩在?柴堆里的尸体。
他一下僵怔在?那儿,片刻后爆出声?凄厉惨叫,仿佛肺腑里插了把刀子,将肉搅烂了,扯出嘶哑尖利的哀嚎。
池白?榆攥紧柴枝,唇也抿得死死的。
柴堆外头,管家跟疯了似的,抱着断臂尸首又哭又嚎,几乎要把心肺给呕出来。
一会儿又哭天喊地咒骂起青鸽,并活生生将那黏在?肩上的细长胳膊扯下来,双手发抖地想黏回去。
“不必多看。”一旁的伏雁柏忽然出声?,他的嗓音不大,被?管家的哭嚎盖过去。
池白?榆看他。
他漠然望着外面哭嚎到?快昏死过去的人,说:“这些都是早已发生过的事。”
她明白?了他话?里的意思:沈二老爷、管家还有青鸽的魂都被?困在?画中画里,重复着沈见越身死那天所经?历的痛苦与折磨。
外力根本改变不了。
更糟糕的是,他俩现在?还没找到?逃离此处的办法,很可能?也会被?困在?循环中,日复一日。
那方,沈二老爷也匆匆赶来了。
对他来说,自个儿的性?命和别人的惨事相比,自然前者更重要。
看见抱着儿子哭的管家,他先是一愣,随后便三?两步上前,一脚踹在?了他的后腰上。
“哭什?么哭!平时不管教,这会儿在?这儿给老子哭丧!不赶快找人去守尸,到?时候跟你儿子一块儿死!”
他的一声?叱骂压过了管家的凄厉嚎叫。
后者抹了把满脸的泪水,声?音发抖地说要找青鸽寻仇。
沈二老爷摆了两下手,颇不耐烦:“寻仇也得先活下来,快将他踢醒,误了时辰咱们都得死!”
但任凭管家怎么打骂踢踹,地上的人都一动不动。
没过多久,沈二老爷就急了:“怎么还不醒?快探一探还有气儿没。”
“没死。”管家狠着心,有意往青鸽肩上的伤口踹,“怕死的畜生,别不是在?装晕?!”
“这可如何是好。”沈二老爷焦灼地来回踱步,“那狐妖到?底使了什?么手段,府里的人竟然全都跑了,这该上哪儿找人去?!”
“就两个人不成吗?”痛苦与惊惧拧成一条麻绳,死死箍着管家的脖子,令他说话?时都有些喘不上气。
“不行!”沈二老爷神情凝重,“那道?长说了,至少得三?个人守灵才镇得住邪气。不然到?了晚上,沈见越那小子一诈尸,咱们都得死!——等等,刚才那两个闯进府里的人呢?去哪儿了?快将他们找来!”
“那两人……已经?出府了。”
“出府?没用的东西?,还不快将他们找回来!”沈二老爷又急又燥,“没走多久,还来得及。快,快去找!别透底,就说有事相求,无论金子银子,他们要什?么给什?么,快去!”
管家抱着少年的尸首不肯松,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:“老爷,还请容许小的先安置了我这可怜的儿,再?——”
“糊涂!糊涂啊!这都什?么时候了,你是想去黄泉路上跟你儿作伴?”怒斥几句后,老爷见管家还是副心如死灰的样,他缓和神情,又宽慰了几句,说什?么等平安过了今晚,再?请先生给他儿子看日子,又承诺定会厚葬。
最后他道?:“你要是死了,到?时候连个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。要真心疼你儿,就别在?这儿磨磨蹭蹭的,快按先生说的,先去找守灵人。”
管家咬牙,死死盯着怀里的尸首。
许久,两泡泪水终是憋在?了眼里,他小心将尸体放在?了一旁的草垛上,这才转身往外走。
直到?沈二老爷也走了,池白?榆才勉强松口气。
她没急着出去,而是说:“这两人想得倒好,纯粹把我俩当工具。”
赶他俩走的时候有多利索,现在?需要人守灵了就有多急。
他俩缩在?狭小角落里,胳膊贴着胳膊,哪怕没拉着手,伏雁柏也能?感?受到?那源源不断的热意。
被?扯进这鬼地方后生出的恼怒得到?了微妙的好转,他道?:“大可以将他们杀了,也省得他俩担心今晚出事。”
“……你还真是体贴哈。”池白?榆想了想,“听?那老爷的意思,是个什?么道?士让他们找人来守灵。守灵的人要是少了,还可能?出现诈尸的情况。但守的毕竟是沈见越的灵,咱俩还是得去,说不定能?找着出去的路。”
“不去。”伏雁柏片刻没犹豫。
“怎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