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她没反应,他又将胆子放得大了些,指腹顺着她的眉眼轻轻划过,最后落在?面颊处,把她右颊上沾着的一点?细灰抹尽。
看起?来单调乏味,他却有些乐此不疲,仿要借着手将这张脸全然记刻在?心底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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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一早,沧犽提起?了昨天没说完的事。
“我那木屋离此处不远,与其在?这洞穴里?待着,不若去?那儿。至少有个避风雪的场所,还不用消耗裴兄的妖力。”
裴兄?
裴月乌在?心底冷笑一声。
昨天还这妖那妖,今日就成了裴兄。
“我可没什么弟兄。”他说得直接,又道,“也不劳你费心,便是放火将方圆百里?烧个千年百年,也耗不尽我的妖力。”
“裴兄所言极是。”沧犽说,“只不过你说雪妖找上了门,若他有意发难,将洞口?堵死,又灌些风雪进来,恐怕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。不如另挑个安全些的地?方,再想?想?对付他的法子——我那木屋四周也有阵法,足以暂挡一时。”
短短一日,裴月乌就对这人有了几分厌恶,说话也不客气?:“不了,少你这么个累赘,我和她有的是办法离开。我看你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,能走,那就自个儿回你那木屋里?待着。左右他是冲着我来的,也犯不着对你动手。至于我俩,待会儿就走。”
池白榆也觉得若是没什么危险,便可以走了——毕竟她已经攒到了血怨之气?,留在?这儿用处也不大。
但不等她开口?,沧犽就又道:“若仅有裴兄一人,倒也无妨。不过横穿风雪,切莫伤了小池大人——想?来裴兄也有所察觉,那雪妖的攻势只增不减。”
“你这人!”裴月乌已是忍无可忍,恨不得现下就跟他争出个生死。好歹想?着池白榆还在?这儿,万般忍了。
沧犽只当没看出他的怒火,又望向池白榆:“小池大人以为如何??这白狼山四周都布了阵法,阵眼就在?木屋里?。待去?了木屋催动阵法,那雪妖便是使再多法术也无可奈何?。”
听了这话,池白榆心生犹豫。
虽说已经攒到血了,但也的确安全为上。
她想?了想?,问:“催动阵法要多久?”
“只需一日。”
一天?
那也不久。
池白榆颔首:“行,就按你说的来。”
敲定了这事,她也不再磨蹭,转而去?收拾东西。
裴月乌说要去?洞子外?面看看情况,但没走两?步,却发觉沧犽也跟了上来。
他先是瞥了眼不远处收拾东西的池白榆,见她没注意这边,才蹙眉压着声问:“你跟过来做什么!”
“刚恢复不久,也要适当走几步,省得待会儿成了累赘。”
“麻烦。”裴月乌不快道,再不看他。
沧犽与他隔了几步,待绕过拐角,踩着从洞外?吹进来的积雪后,才不疾不徐地?开口?:“与裴兄相处几日,忽然想?起?以前听过的一桩奇事。”
裴月乌不愿搭理他,只当没听见。
沧犽自顾自地?开口?:“小时曾听闻狼族以前的事,说是那时狼族化人颇为艰难。百只狼中,唯有那么几头?能熬过千年、百年的修炼,方能得了造化化成人形。其他同族大多没等化成人形,便早早死了。后来族中一位长老?有意寻找化人的办法,外?出云游。待他回来了,只说应在?族中置办学堂,唯有读书识字明理了,化人的路才算通畅——想?来裴兄也知,先化人心,才有人形。成了人,方能脱离精怪之身,修炼成仙。”
裴月乌耳朵稍动,没忍住将脸偏了偏,瞥他一眼。
沧犽继续道:“但那时族人都不知晓这道理,也不屑于此,都觉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。狼族在?野外?生存,读书识字又能有什么用,给猎物讲两?句道理,便能让它自己跳到嘴里?来么?无奈,那长老?只能将这法子试在?族中幼狼身上——它们无需外?出捕猎,空闲时间也多。可偏偏就是这法子,让那些还没学会如何?挥爪子的狼崽儿,修出了人形。”
裴月乌面色仍旧难看,步子却放慢些许。
沧犽:“后来一传十十传百,其他妖族也都纷纷来学。大多妖都能借着这法子修出人形,长老?也乐于教它们——唯有一只鸟,飞进学堂没两?天就被长老?赶走了——你猜为何??”
裴月乌“嘁”了声:“多半早早学得了化人形,还上什么狗屁学堂。”
“并非。”沧犽瞥他一眼,“只因那鸟雀不会说人话,也没法心平气?和地?沟通说话,便被打?了出去?。”
“什么烂故事。”裴月乌蹙眉,但就在?走出洞口?的前一瞬,他倏然停下,怒火登时显在?脸上。
他转过身一把攥住沧犽的衣领,恶狠狠瞪着他:“你编了这什么烂了心黑了肠的狗屁烂事,是在?骂我?!”
沧犽身上的伤还没好全,经这一扯就流出血,缓慢洇透衣衫。
但他脸上带笑,幽绿的眸子微微弯出一点?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