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元璋眨了眨眼,一个没留神,泪水滚滚,瞬间把脸全打湿了。
陈标感到头顶有水滴落时,才发现他爹哭了。
陈标赶紧从背后抽出隔汗的布巾,也不顾上面还带着他的汗水,站在他爹的大腿上,给他爹擦眼泪鼻涕。
一个大男人,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难看极了。
徐达张了张嘴,很有求生欲的闭上嘴。
在大帅哭的时候敢嘲笑大帅,他不等大帅当皇帝,就要被大帅丢进敌军中乱刀砍死了。
“标儿,你娘啊……我在前面打仗,她就在后面带着人给我做衣服、缝皮甲。我最初起兵的时候哪有什么金属盔甲穿,都是你娘收了皮子给我缝。太厚的皮子不好缝,你娘缝好一件皮甲,手指头上就全缠满了布条。”
“后来日子好了,你娘也帮我管着要发下去的布甲武器,和将士们的女眷一起给全军将士做衣服鞋袜。外面都说我爱兵如子,我哪有那个闲暇爱兵如子,爱兵如子的是你娘啊。”
“我就想、就想着以后发达了,绝不让她再操心,让她安心当富太太。结果现在还是得你娘来帮我,我……”
陈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:“爹,你这人怎么这样,还恩将仇报啊。”
正在嚎哭的朱元璋哭声一滞。
陈标把布巾狠狠在朱元璋脸上揉了几下,道:“娘为你做了这么多事,等你没麻烦了,就把娘关在后院,只看那四方天?娘这么有本事,以后你没麻烦了,就该更加支持娘去做好事,让娘扬名啊。”
朱元璋抓住陈标在他脸上作怪的布巾:“啊?”
陈标道:“娘会做衣服,就让娘管着布坊,女人才知道女人需要什么款式的衣服;娘爱读书,就让娘开一个女子书院,教导女子识字算数;以后爹如果被派到边疆镇守一方,边疆对女子束缚更小,完全可以让娘帮你管着内政,爹你只需要打仗……”
陈标站在朱元璋的腿上,抱着手臂道:“你可不能和朱大帅学。大帅夫人那么能干的人,将来大帅当了皇帝,大帅夫人就只能干坐在皇宫里熬日子,每日只计较些朱大帅后宫三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”
朱元璋默默用布巾擦干眼泪和鼻涕:“元帅夫人当了皇后,能做的事多着呢,什么熬日子,你又诽谤大帅。好了,不说这个了,你要怎么帮你娘?”
陈标拍了拍手,李贞递过来一大叠纸。
陈标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:“熬夜做的!”
朱元璋急了:“再重要的事你也不准熬夜!”
陈标道:“娘难得求我一次,别说熬夜,赴汤蹈火我也得做。看看,有什么补充的。”
朱元璋先狠狠挼了一下居然敢熬夜的儿子的脑袋。他太后悔了,如果有他看着,儿子绝对不会熬夜。
不过他心里又很酸。
朱元璋一边看着陈标给马氏出的主意,一边酸溜溜道:“每次让你帮帮爹、帮帮朱大帅,你总是满口抱怨。怎么你娘一求你,你就这么积极?”
陈标鄙视:“你和娘能比吗?大帅和大帅夫人能比吗?你扪心自问一下,要是你,你会更积极主动地帮谁?”
朱元璋被陈标的话噎住。
徐达抱着手臂,凑上来一边偷看,一边道:“标儿说得对!”
朱元璋把沾染了陈标汗水和自己眼泪鼻涕的布巾丢给徐达,让徐达去洗布巾,赶紧滚,然后继续看陈标写的计划。
李贞回去拿新的布巾,顺便拎走了对朱元璋书房十分好奇,东摸摸西摸摸的陈文正。
熬夜的陈标很快就困了,靠在朱元璋怀里倒头就睡。
朱元璋一边护好熟睡的儿子,一边帮夫人完善计划。
儿子说得对,钱财什么的咱们已经不缺,夫人需要的或许不是富裕但无聊的生活。夫人支持他,他也要支持夫人。
要不,首先给夫人取个可以在外面叫的大名?名留青史的女子大多有自己的名字,他夫人现在要在外扬名,也应该有。
……
朱元璋嘴上说着不让儿子熬夜,为了给马氏完善计划,他自己也熬了一宿,第二天一大早就让李贞派人送信。
然后朱元璋叫醒儿子吃早餐,吃完之后抱着再次倒头就睡的儿子一同补觉。
这是他推行井田制之后,睡的第一个无梦的觉。
应天府,马氏拆开信,开口不是拉家常,也不是说正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