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本绝对不认可这件事!
施耳神色颓然。
当陈基将这封信给他看时,他就开始生病。
他想,随着朱元璋的势力越来越强大,张士诚越来越堕落,他的病可能会越来越严重,直至病入膏肓。
施耳喃喃道:“等等,再等等吧。等待主公醒悟的那一天,现在一切还来得及。”
罗本焦急道:“既然老师不打算离开主公,为何要阻止我劝诫主公?!”
施耳沉默半晌,惨然笑道,笑声沙哑:“主公麾下的将领们已经都卸甲回去,主公就没想过现在攻打谁,你想让主公冒险攻打朱元璋,主公不但不会同意,还可能会迁怒于你。至于运向大都的粮食……主公的船队已经出发了。”
罗本双目瞪圆,脊背像是没了力气,颓然地靠在马车车椅靠背上,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摇晃,就像是身处一叶暴风雨中的扁舟中。
施耳见弟子这样,又咳了几声,顺了顺胸口,虚弱道:“主公这样做,也不算错。主公不想贸然与朱元璋为敌,那么就不能得罪元朝廷。若主公能休养生息,安稳几年,积攒力量,未必不能有与朱元璋争夺天下之力。”
罗本闭上眼,眼角泪珠坠下:“老师,你之前阻止主公和陈友谅联合,是因为陈友谅好大喜功,一旦获胜,定会立刻挥师攻向平江,主公危在旦夕。但让朱元璋坐大,又何尝不是饮鸩止渴?”
施耳道:“毒可解,但渴死了就是立刻死了。再者为师没料到陈友谅如此没用,朱元璋又如此厉害,居然能顷刻结束战斗。只要他们缠斗一会儿,不说多久,只需要月余……不,甚至只需要半月!我们就有同时削弱他们二人的办法!”
罗本颓然落泪:“但天意不在我们这边吗?”
施耳叹了一口气,替得意弟子擦拭眼角泪珠:“贯中,你真的认为朱元璋顶着天下骂名声势却逐渐浩大,真的是因为天意吗?”
施耳指着罗本手中信纸,掷地有声:“是民意!”
罗本浑身一颤,睁开眼睛,茫然地看着手中信纸。
施耳道:“你我为主公当幕僚,就是看到高邮之战中,主公所担负的民意。可现在呢?民意不在平江城里啊。”
他激动地掀开车帘。
马车车窗外,商铺一片繁盛,有不少华服男子带着娇俏女眷出入;
在商铺与商铺的夹缝中,确有衣衫褴褛甚至浑身不着寸缕的人在仲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,有些人一动不动,不知道是熟睡还是永远的熟睡。
正值佳节,华服男子头冠簪花,脸上扑粉,一片风流倜傥;
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颤抖着双手,问路上行人是否要购买篮子里的菊花,她只需要换得一个馒头,甚至一捧糠皮,却被华服男子的侍从推倒在地,篮子中还带着露珠的菊花滚落在地,被踩进了泥中。
“行行好,行行好……”
华府男子的侍从笑着踹着老妪,让她滚一边去,别想用这么丑的花骗钱。
“路边的野花怎么能上我家老爷的头!骗子,滚一边去!”
华服男子捏了一把身边女子的屁股。
“老爷我还是挺喜欢野花,只是只喜欢这一朵。”
娇俏女子尖声笑道,以丝质帕子捂住鼻子,嫌弃那老妪太臭,让人把老妪赶走。
“这样的人,怎么能出现在大街上。影响老爷心情!”
老妪被踢得满地翻滚,手指艰难地伸向篮子。
好像她就算离开,也要带着篮子一起走。那篮子或许是她家中仅剩的“值钱”的物件。
她的意图被娇俏女子看到。娇俏女子对华服男子耳语一番,抬起她穿着精致罗鞋的小脚,一脚踩向篮子。
罗本大叫:“停车、停车!”
马车没有停稳,罗本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,直挺挺摔在地上,半晌爬不起来。
华服男子认出了马车的装潢,知道是张士诚府中幕僚,道了一声晦气,摆摆手,带着娇俏女子和侍从招摇离开。